虽然魏忠贤最后还是难逃一条死路，可萧红毕竟没有完成朱由检交给她的任务。她乔装成廉贞的样子随着长乐入了宫，在乾清宫的配殿里见到了朱由检。

配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长乐守在门口。

“你交托给我的最后一件任务我到底还是没有办好。你放我走吧。”

朱由检沉默不言，大概是早就预料到如今的结果，他连多一眼都不敢去看她。

“尊上……”得不到回应的萧红继续追问着。

“你要去找他么？”他不愿意亲口说出那个名字，他只怕一旦说出口就会成真了。

“跟他无关。难道尊上不知道么，因为武当徐靖扬的死，他已与我恩断义绝了。我要离开，只是因为你身边再也不需要我了。你将安安稳稳地高坐在龙椅上，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像我这种一直活在阴影里的死士，也是时候退回到黑暗里了。”

“可是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试图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可她太倔强了，她站定了身子岿然不动。她不能再心软了，不能再被这份感情所支配。她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那里没有朱由检，也不会有宋阑。她宁愿嫁于莽夫草草一生，也好过现在这样备受煎熬。

“玉横，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么！”

“你此时此刻再说这话还有何意义么？难道我这些年的付出和感情你只当是一个死士应尽的义务么？尊上，你看重的只有你的地位不是么？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你一直在怀疑我对你的忠诚，我对你的感情，你甚至不愿意相信我……”萧红说到这里觉得话已经说的太多，她扭过头去，叹息道，“尊上，七星已经再无存在的必要。我这次强行离开少林是为了保护你，如今你平安无事，我也要重回那里履行我对文渊方丈的诺言了。”

朱由检已经明白眼下的形势再无转圜余地，他坐在桌前，语带无力地说道，“既然你执意要走，我知道我也是留不住你。从前到现在都是一样，是我给了你可以高飞的双翼，我不可能再去折断它们。玉横，走之前我想跟你饮一杯水酒，可以么？”

见她没有拒绝，朱由检唤来门口的长乐端来美酒。清冷烛火下，萧红与他面对面坐着。朱由检将斟满的酒杯递给她，感叹道，“第一杯，我敬你这十年来的陪伴。”

萧红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十年陪伴，她最深刻的十年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饮下这一杯酒，难道就能抹去十年的感情么？她接了酒杯，犹豫着。她也清楚朱由检此举的用心，可她不能心软。她想重新开始，不再活在这份感情的阴影里。她轻轻抬手，饮下此杯，酒入愁肠，呛得她眼泪决堤。

“第二杯，祭我十年真心！”

朱由检说的字字铿锵，十年真心，倒也让萧红哭笑不得。两个人互相真心相待，又何至于今日走到如斯境地。满杯饮尽，萧红举起酒壶重新斟满两杯。

“你已敬我两杯，第三杯换我敬你。祝愿朱皇天下千秋万世，祝你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萧红离开乾清宫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长乐立在门口却不敢进去打扰到朱由检。他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从萧红匆匆离开的样子看，怕是有他不好过问的事。

“长乐。”等了很久才听到朱由检的传唤，长乐忙进到配殿里听候差遣。

“玉横已经走了么？”

长乐看到朱由检微醺的样子，知道他心情不佳，回道，“姑娘已经走了很久了。”

“派上我们最好的死士一直跟着她，不管她去哪里我都要知道她的行踪。就算她现在离开了我，以后我也要想方设法将她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萧红出了皇宫乘着一匹快马出了京师。腊月刚至，天气已经异常寒冷，可她还穿着单薄的衣衫不顾风雪疾驰而去。她终于逃离这里了，终于逃离他的身边，不必再为他的事心生烦忧。虽然想的洒脱，可锥心之痛难以消弭，她脸上早已温热一片，被寒风刮得生疼。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萧红冲进一片枯萎的树林，马匹一进入这树林就像受惊了一般有些狂躁。她连忙下马安抚，这才注意到这片林子的不同。高耸入天际的树木，虽然进入寒冬已经落光了树叶，可树枝层层叠叠看着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笼罩在头顶。

“这里……”萧红回头望不到来时的路，她嘴角挂起一抹无奈的笑，“这里该不会是参雾林吧？”

猫头鹰阴森的鸣叫声在林子里荡漾开来，萧红拴好了马，看着天边升起的月牙，看来今夜只能在这林子里将就一晚。明日等天亮了，说不定就能找得到回去的路了。萧红这样宽慰着自己，可她总觉得林子里还有别的东西，或者是别的人存在。

远方，有一双眼睛正在密林深处紧紧地盯着她。

萧红升起了火堆，大概是见到了火光，马儿也感觉安全不少，不再胡乱嘶鸣，卧在地上就睡着了。萧红却难以入眠，心事烦忧，她靠着马肚子能抵御不少寒冷，精神也渐渐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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