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邵摇摇头，递上鹰洋破毡帽伸出两指捏起，放在手中掂了掂，吹口气放在耳边听了，厌恶的表情瞬时被吹散，改换做一脸的讪笑，“小兄弟看不出你还挺有钱，还有没了？”见龙邵摇头，他又脸带狐疑地问，“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

“嗯瞧样子不小，给人当儿子怕是不行……”破毡帽自言自语地上下打量着他，“走船就在那边，你跟我来”他把鹰洋装进了兜里，胡乱地向前一指，招呼龙邵跟紧他，沿着江边泥泞的黏土路直直走去

龙邵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路好见依旧没到地方，他问：阿哥，还没到吗？这里已经不是码头了

破毡帽一脸的不耐，“你没坐过船船要等人都到齐了才能开，只拉你一个，我们都得赔死”

见破毡帽发了脾气，龙邵不敢再言语，默默地跟着破毡帽向前走去

又走一段路，船用货栈和仓库已经逐渐模糊成一片，直到脱离了视线，破毡帽才指着江边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棚子说：到了，看到了好多人都在那里等着登船……他快走几步，点头哈腰地朝一个手撑油纸伞，头戴瓜皮帽，身穿蓝色棉大褂的中年人打招呼：祝爷，又来了一个

祝爷手中油纸伞略微倾斜，上下打量了龙邵，微微摇头，对破毡帽说：可是半寸膘也不足，有点瘦呀这么远的路，怕他抗不住

“是有点瘦……”破毡帽应和了一句又说：这年头，肥的都是有钱人家少爷，像他这么大的，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好了，好了先领进去，到时候再说”中年人挥挥手，眼睛望向了天空……雨绵绵密密，淅淅沥沥的依旧下个不停破毡帽推了一把呆呆站在一旁的龙邵，“听到了祝爷同意你登船了，还不去谢谢祝爷？”

龙邵机械地上前一步，鞠个躬，“谢祝爷”

祝爷望着天色，也不看他，只甩下手，“去去不用谢”破毡帽朝临时搭起的遮雨棚指了指，“去那里随便找个地方坐着船要到晚上才开，站着等太累”

棚里挤满了避雨等船的人，龙邵照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棚中人冷漠地给他挪出一小块地方，让龙邵勉强蹲了下来……

夜幕苍茫，江天逐渐一色，染的江面一片漆黑那时而传来的尖利船笛声，凄冷地撕破着夜空急了，送着雨丝，刺透了龙邵那本就单薄的衣衫，使他瑟瑟发抖破毡帽突然扯开嗓子喊着，“老少爷儿们，听好了，一会儿跟着我手中的亮光走，若是走丢了，可就上不了船了，听清了”棚里的人都有气无力地答应了

又冷又饿的龙邵随着人群，又沿着江边向前走去，这次走了不的时间就来到一个破烂的木码头边，码头似乎早已荒弃无人用了，借着码头边挂着的一盏马灯，龙邵隐约见到了停着的一艘大木船

破毡帽指着船，“这条船把咱们送到吴淞口，就有大船接咱们了，上了大船就可以出海”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似乎都为即将远离故土而兴奋着

龙邵虽没去过绍兴，却感觉去绍兴用不着出海，不免犹豫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破毡帽那嘶哑的声音又响起了，“别挤啊都排好队，一个一个的上”龙邵正想着要不要上，滚动的人群已经把他带上了船

船因一下子上了这许多人，突然沉下去一大截破毡帽和祝爷最后一个登船挤在船舷边，破毡帽不无担心，“老爷，这一船猪仔拉的是不是有点多？要不要赶下去一些？”

祝爷犹豫了一下，“不用，多拉一个就多赚好几十块先走着不行再用老办法”

破毡帽点点头，“好”他扯起了嗓子，“开船了……”船老大听到，启动马达，船晃动了几下，“突突突”地沿着江面驶去

江大了，吹的破木船的桅杆嘎吱嘎吱响船左摇右晃地来回摆动破毡帽伸手测着，“太大了，船上猪仔多，怕是开不到吴淞口就得沉”

祝爷想都没想就说：老办法，把最瘦的扔下去，这些人身上没肉，抗不了多久，早晚是个死死在黄浦江，好歹也是死在自己家乡的地盘上，总比死在公海上喂鱼强你告诉老七、老八他们几个，这就动手

破毡帽应了一声，去船舱找到了老七、老八，把祝爷的意思转告了

老七、老八都是精瘦的汉子，听后笑了老七说：祝爷每次都是马后炮，知道要甩人，还总载，他这是怕兄弟们没事干他同老八又带了两名兄弟，跟着破毡帽下到船舱里，眼睛在船舱里四处乱瞄着……破毡帽脸带戾气，一把抓起蜷缩在船舱一角的龙邵，“去去你去船舱口等着去”龙邵不明所以，走到了船舱口他回头看了一眼舱中，见所有人都用惊恐地眼神看着破毡帽他们

龙邵似乎明白一点什么他担着心，“这是要干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破毡帽已经抓着他的脖领子向外拉了，“出去出去……”龙邵的脸色刷白，用乞求的眼神向船舱里的人求助，“求你们，帮我哪怕是帮着说句好话都行……”船舱里飘过一些悲悯的眼神，这眼神转瞬又化作悲伤和冷漠，那是一种自怜身世的悲伤和唯恐惹祸上身的冷漠

“好了小兄弟走……”破毡帽拧着眉，示威地瞪着船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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